正文第五十章开封府尹
“侯爷,咱去开封府干啥呀,这一大清早的……”
“干啥?告状!”
“告告告告告告状!?”吹雪眼睛瞪圆了,差点没咬着舌头。
对于这种智力低下、悟性几乎没有的脑残,庞昱已经懒得踹他了——脏脚!面孔一沉,齿缝里蹦出来仨字。
“对,告状。”
“告谁?”
庞昱头一甩,仍然仨字。
“不知道。”
“啊!?”
“太师府昨晚遭人纵火,烧毁房舍七间,走失丫鬟一名,你知道是谁干的?”
吹雪拼命摇头。
“那就对了,走。去开封府登个记备个案,请他们派人查。”
登记!?
备案!?
吹雪摸着脑袋,半天没想明白。
妈的蠢驴,逆向思维懂不懂?世上没人笨的会不打自招,老子偏反其道而行之叫全京城知道太师府丢了人,他展昭就是再聪明这一次能疑心到咱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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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出府的日子总是春光灿烂。
在猥琐小厮吹雪的带路下,庞昱昂首阔步往地传说中“膏梁纨绔败家子们的天敌”——开封府走去,明媚的阳光倾洒下来,照在他一身簇新的青衣小帽上,奕奕生辉,大摇大摆走过的地方感觉连路上尘土都比之前少了些。
走着走着,忽然前边一阵喧哗。
但见路人纷纷避让,潮水一般往两边散开,庞昱凝神一看发现远处走来大群举着“肃静”、“回避”木牌的衙差,后面一顶绿围红障泥大轿,鸣锣开道、仪仗威武的排场在庞昱看来,是相当相当相当滴壮观呐。
官轿出行,老百姓们自要避让,可庞昱是谁啊——大宋皇帝的小舅子、当朝第一人庞太师的儿子、还有头上这个相当顶用的侯爷头衔……呃乘轿子的见着他得乖乖避开才是,要他闪那除非皇帝姐夫溜出宫来了。
没有一秒钟的犹豫,庞昱大步走着迎过去——就算一身家丁装那他也是贴身服侍安乐侯的家丁,京城里横着走都不惧,往前怕个鸟!
庞昱走进了,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小跳。
列队走过来仪仗还真是不一般。
队首以以小红亭为导,次为红伞(避雨)、绿扇(障日)和四个敲着铜锣开路的衙役,再往后是最显眼的肃静、回避木牌和刺绣绘画的各色的旌旗,旌旗后边一少年骑高头大马在前引路,穿戴红黑帽的皂役各四人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路呼喝不绝。再再往后才是官员乘坐的大轿,四人抬之,四人左右相扶(即八抬大轿)顶上题衔大乌扇、三檐大黄伞罩着,比以前电视里看过的什么钦差出巡壮观多了。
“哐!哐!哐!哐!哐!哐!哐!哐!哐!肃静肃静众人回避。”单只看那仪仗庞昱已是一怔,等听到锣声敲了整十一下才停……
他唇边不由得勾出一抹邪笑。
依大宋常例,州县官等出行鸣锣,打三响或七响,称为三棒锣、七棒锣,意为“让让开”、“军民人等齐闪开”;道府州官出行鸣锣打九棒锣,意为“官吏军民人等齐闪开”;节制一路(北宋时全国分京东、京西、河北、河东、陕西、淮南、江南、荆湖南、荆湖北、两浙、福建、西川、峡(即峡西)、广南东、广南西等十五路,相当于今天的省)的大员出行,要打十一棒锣,意为“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闪开”;而有资格打上最多的十三棒锣,意为“大小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闪开”滴除了他亲爹庞太师整个大宋不会抄过仨。
换言之,敢在京城大路上敲十一响开路的官儿,品级绝对低不了!
作为一个从小沐浴在和谐阳光下、受过良好教训的穿越男,庞昱对大宋朝的仪仗礼数多少还算有点见识,加上窝在太师府这段时日的耳濡目染,若是皇亲国戚、世袭勋贵的坐轿单从制式和外形他就可以认出来。
庞昱很肯定,眼前这官儿既不是国戚世袭也不是世袭勋贵,那么只有一种可能——乘轿的是高官。京城百官云集,除了他的黑心老爹还真没谁随便就敢摆出来“大小文武官员军民人等齐闪开”的架势,就连宰相、枢密使这俩可以敲十三棒锣呃通常也只敲十一下——京里多得是公侯王爷,那能随便叫人让道么。
除此之外,敢这么敲法同时还摆出这样诺大架势的恐怕只有一个人。
京城的最高长官、统揽汴梁一应行政、司法、民生要务的开封府尹包拯!
单是看轿子四周穿着衙役服色维持秩序呃各色汉子,庞昱就肯定自己猜对了九成,等到看清楚队伍前面高高举起来的嵌着“开封府尹”四个字的官衔牌,他100%肯定轿子里边坐着的就是那丫!
六个字差点冲口便出。
天杀的包黑子?混帐狗官恶贼?
不,是“青天大老爷”外加一个感叹词“哎”。
青天大老爷哎,您给草民作主啊——
庞昱一冲动,差点扑过去拦轿喊冤。
——房子着火府里丢人这事他只怕闹不大,别的考虑都不需要。
很可惜,庞昱遗憾的没扑成,准确说是来不及扑。
因为有人快他一步。
“大人,冤枉啊冤枉啊。”抢在庞昱之前,一个书生模样的年轻人突然从人群中攘臂奋出,旁衙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他穿越了警戒线,一个箭步冲到府尹大人的轿子面前,双膝跪倒,一纸状纸高举在头。
“青天大老爷在上,为小民做主!”
落魄书生捣头如蒜,脑袋“咚咚咚”地在地上磕着,不一会就敲出了血,引得周围一片大哗。
轿子停住,两旁的衙役抄起铁尺锁链正要上前驱赶,忽听里边一声沉喝。
“慢着!”
帘隙挑开稍许,约摸在观察喊冤的倒底是什么人。
“大人。”主簿第一时间凑过来,“时候不早了,高太尉那里还等着呢,眼下是不是放一放,等到……”
“岂有此理!”轿子里威严的声音截断他,“本官身为京畿首府,掌全城司法刑狱,百姓当街喊冤岂能置之不顾。”
“哗——”
话音方落,轿帘倏地被掀了开来。
开封府尹大步跨出,屹立在落魄书生面前,正义凛然道:“你说,状告何人、有何冤情,本官查问得实定将其依法查办!”
阔口微须,方面大耳,双眼神色凛然,满面黑漆生光,好一个包黑……
哎!怎么头发灰白灰白,连胡子也是!!!
包包包、包拯有这么老!?
盯着前边威仪昭昭,但是少说六十有余的白须老者,庞嘴巴长得老老大大,眼珠子差点没掉下来。
“这……开封府尹不是包拯么?”他揪着吹雪领子,一把拽他到了面前。
“包包包包包包拯!?”吹雪的样子比他还惊。
“对,包拯,那个长成黑炭一样的混蛋,你不知道?”
“知、知道啊,他是我们太师府头头头头、头号死敌,小的怎能不知。”
“嗯?”
“包阎罗他……他是御史中丞,掌御史台台、殿、察三院,负肃正纲纪,纠正刑狱、肃整朝仪之责……”倒底是太师府的小厮,吹雪虽然脑子不灵光对官场倒还挺熟悉,一番“介绍”说出来头头是道,“包阎罗有权监察朝中百官,以往在朝上没少参太师本子,府里上上下下谁都恨的他牙痒痒。侯爷您不记得了,去年七夕那一个月您抢了十八个姑娘……不,十九个,包阎罗居然上朝参了二十本要皇上严办削掉您侯爷的头衔……”
吹雪滔滔不绝的控诉着包拯和太师府结下的种种梁子,已经弄明白了大概的庞昱没有了听的心情,目光转向大轿。
落魄书生伏跪在地,口中号叫冤枉,一声高于一声。
“你是何人,有何冤情?”白胡子的开封府尹沉声问道。
“草民家中田亩被恶少强行霸占,草民……”
“可有状纸?”
“有!有!”落魄书生赶紧点头,从怀里摸出一张皱巴巴泛黄的笺纸呈给他。
“哼,本府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敢在天子脚下……”白胡子府尹看了个题头,“撒野”俩字还没喊出来呢,忽然像被人当头扇了一大嘴巴似的僵在那里人傻掉了,拿着状纸的手不受控制的抖起来。
庞昱看得纳闷,唤过吹雪问道:“喂喂喂,这丫叫啥,多大年岁了,怎么敲着想老年痴呆外加心肌梗塞脑溢血眼看就要挂掉呢。”
“他呀,开封府尹吴恭政,今年六十就了离致仕还有三……”
吴恭政?
庞昱喃喃念了两遍,咋都觉着这名字不太对劲。
“大人……”侍立在旁的文书轻轻唤了声。
白胡子府尹浑身一震,鸡皮虬结的老脸诡异抽了两抽,看得衙差们面面相觑时忽然一挥手厉声喝道:“大胆刁民,京畿重地岂容你肆意胡言,诬陷他人!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开封府衙差何在,把他给我乱棍打出京城!”
正文第五十一章四哥的逆袭
变起仓促,围观的百姓一时全呆。
这不刚才还是一副青天大老爷的公正样儿,怎么一下子就……
一群傻子!
庞昱不屑的撇撇嘴。
类似这样的事情他见得多了,当官的嘛哪个不想在人前摆出一副公正廉明的样儿,现世多少巨贪双规前还在人大会议上嚷嚷着反腐呢。吴恭政九成九以为落魄书生拦轿喊冤告得只是一般人物,故意在百姓面前做出一副严惩案犯的姿态,希望搏个廉政刚直的好名声,哪知道打开状纸一看——唉呀妈呀,被告的这位来头太大惹不起,那当然立刻变脸揪着原告一通痛责。
“大人,我……我冤枉、冤枉啊……草民冤枉啊——”落魄书生一下子慌了,遍体冷汗跪下来拼命的磕头。
“冤枉?你不冤枉!”吴恭政冷笑,一掌重重拍在轿子的抬杠上,拿出了他执掌天下首府的威严,“冲撞本官出巡已是大罪,本府宽厚仁义,见你乃一弱冠书生尚可既往不咎。然汝不知悔改,犹自咆哮街头,扰乱京中治安、阻塞御道通路,罪莫大焉!本府若再饶你,岂非公然徇私违纪,藐大宋律法如同无物!”
喊冤不成反被安上罪名,落魄书生吓得魂也丢了,急叫:“草名没有,草民没有啊,草民只是告状……”
一听“告状”,吴恭政脸色铁青。
“逐汝出城,是本官格外开恩不愿同读书人为难,汝若执迷不悟还在此处狡赖,休怪本官将你投入大牢,依律重判!”
见风使舵,裸的见风使舵!
方才还是正义凛然的吴府尹一下子调转矛头狠狠地呵斥落魄书生。
庞昱总算想明白他的名字哪儿听起来不对劲。
——吴恭政吴恭政可不就是无公正嘛。
呀呀个呸的,叫这名字也能当官,还是开封府尹!
皇帝姐夫不是昏头了吧。
“大人且慢,听我一言。”这时候原本骑着高头大马在前边引路的英俊少年跳了下来,一个箭步冲过去扶起落魄书生,仰首道,“依衙门过往惯例,途遇百姓拦街喊冤,理应带回衙门细加查问,倘所告属实则即刻遣差衙役……”
“永叔!”吴恭政截断他,言语中并无怒意倒像是教导自己的子侄,“你才读完国子监,于审案断案之事一窍不通,好好看着便是,插什么话!”
“可是府尹大人。”英俊少年急了,几乎是用喊得,“本朝律例第一十七卷九册三十六篇有载……”
“老夫为官三十余年,难道不比你清楚!”吴恭政冷言冷语的再次打断他。”
“凡我大宋子民,人人……”英俊少年还想再说,吴恭政理都不理手一挥两名衙役冲上来架起落魄青年就往外拖。
“大人,大人,草民冤枉啊。”任落魄青年喊破喉咙吴恭政就是无动于衷,背过身把状纸往袖子里一塞,掀开帘子就要入轿。
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庞昱摇头叹息。
开封府尹做到这份上,难怪整个汴梁成了他们这些纨绔大少的天下。
“啪!”清脆的响声。
不是庞昱过去扇了吴恭政一个耳刮子——犯不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一向是他的口头禅,再者说吴恭政越是胆小怕事徇私枉法他这个“安乐侯麾下第一家丁”在京里的日子就越滋润,比起那成天有事找茬、没事照样找茬的包黑子强过不知多少倍,有这种“好人”当开封府呀就是送过来让踩他也懒得抬脚。
——能被四哥踩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光荣!
吴恭政的手被英俊青年拉住。
“大人,书生拦轿喊冤并无过错,为何要将他押入大牢?”
“本官断案自有道理,何须你一个未入仕的黄口小儿过问。”吴恭政甩开他,鸡皮老脸上已现不悦。
英俊青年像是没看见一样,抓着他不放。
“府尹大人,此案疑点过多尚需斟酌,您看是不是……”
“够啦!”吴恭政的忍耐终于超出了极限,扭头冲英俊青年吼道,“我告诉你,他状子上要告的莫说是开封……哎,叫你别管你就别管!”激动之下差点说漏嘴。
按理话讲到这份上就是傻子也听明白了吴恭政的意思——不是不审不问,是犯案的这位开封府惹不起,偏偏英俊青年脑袋瓜子里一根筋,不弄出个所以然来愣就不肯罢休,挺直了腰杆纵声道:“永叔在国子监楹学时恩师一再教导‘为官者当一心奉公为民,尽守节操,防微杜渐,兴利除弊,以求天下之治……”
吴恭政脑袋顶快冒烟了,嘴巴角抽的简直像重度帕金森氏综合征。
傻冒!
庞昱很明智的给了英俊青年俩字评语。
你丫看不顺眼觉得吴恭政着实“无公正”也回衙门说去啊,大街上嚷嚷人家怎么下的来台。现在好,不抓是枉法徇私,抓了是朝三暮四,而且还让全城都知道随便一个年青人几句话就能影响堂堂开封府尹的论断决策!
英俊青年全然不觉,一脸正义的立在那里,演书一般说个不停:“古人云:其身正,不令则行;其身不正,有令不行。“廉正”二字是为为官之魂,从政之本,用权之道。恩师曾一再言及,为官者需恪守‘五慎’一为‘慎始’二为‘慎友’三为‘慎好’四为‘慎独’五为‘慎终’,慎始者……”
听他这么一个劲的掰呼,庞昱都快晕了。
小样儿人长的挺帅,怎么是个榆木脑袋!自古至今官场哪有不黑的,大宋的吏治比起混明脏清算是不错的了,可整整三百一十九年的天下也不过才出了一个包黑子,其他的——哼,怕是榆木脑袋的恩师、教他“五慎”的那位撞见这事也要衡量衡量自己动不动得起状子上告得这位。
汴梁,皇都,窑子里扔块砖指不定都能砸死三俩尚书级相当于今天部长职位的大员,开封府尹动不起的怕是还真的挺多。
庞昱没有性质再看下去,摇摇头准备闪人了。
等等,不是要告状的么!?
对,是要告状,不过那是争对包黑子坐镇的开封府,他不亲自出马没法把“火烧庞府、丫鬟失踪”这事编的滴水不漏,可现在的开封府尹是吴恭政——一张被状纸上某个姓名吓得面无人色的“无公正”,派吹雪……哦不,随便叫府里哪个家丁过去打声招呼,保准Y能把整个开封府衙搬上门来问案。
“《礼记•中庸》有载,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庞昱都扭头走了,榆木脑袋的英俊青年还在滔滔不绝。
“欧阳永叔!”
猛听一声大喝,吴恭政被彻底激怒了,白胡子倒竖,颤抖的手指着英俊青年,“我敬你是吕相门生这才让你在开封府领个差使,他日晋升不至于被言官说道成一无资历!你执好马、掌稳旗便是,少在这对本官指——手——划——脚!”
英俊青年欧阳永叔不知是头脑秀逗还是正义感强得过头,一脸肃容的凝声道:“大人,永叔到开封府任职非为资历,乃是……”
欧阳永叔……欧阳永叔……
庞昱下意识的停住脚步,口中念念有词。
吴恭政气得话也说不出了,指着欧阳永叔浑身直颤。
“你、你……你……我不管你为什么到开封府来,也不管你图得是什么!你你你……给我听好,记住了!”
“老夫一天还是开封府尹,京城里大小案件一天是老夫说了算,谁敢再插嘴妄言一律以扰乱办案论处!”吴恭政出乎意料的失态,完全没有了以往刻意维持的亲民形象,连带身为父母官该有的仪态、气度也一下子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围观的一众百姓自是看得目瞪口呆,衙役、轿夫、文书等人则一个个心有惴惴——天呐,该不会是那群天不怕地不怕的王爷党惹出来的祸事吧……难怪大人紧张成这副样子,生恐被欧阳少吏当众给抖露出来。
这这这、这事要是闹开了……大人身为朝中要员,顶多丢官罢职;欧阳少吏有吕相撑腰,“那些人”想也不致拿他出气;唯独咱们既没后台又没背景的,一旦事发……不定哪天就横尸街头了,连份抚恤都甭想捞着!
爆发了,疯狂了!队伍里所有从人一致把矛头指向了纯粹没事找事的欧阳永叔,不等吴恭政下令两名如狼似虎的衙差扑过来,抓住他两只胳膊就往外拖。
“喂,你们干什么,这案子还没查……”欧阳永叔刚要嚷,一团破布堵过来塞住了他的嘴巴,那个臭啊,熏得他两眼翻白。
公理眨眼无存,正义眼看湮没,最最最最最关键的时刻。
救世主到来!
“啪!”又是一声闷响,吴恭政胳膊再被抓住。
那是强而有力的一只大手,蕴涵着沉稳的力量、坚定的信念和无比强大的意志决心,死死地制住了他。
“你……”吴恭政满头大汗,难以置信的盯着他。
是的,难以置信,绝对的难以置信。
难以置信这个人、这身装束,会骤然出现在这里。
青衣、小帽、皂靴。
除了庞昱还会有谁!
瞬间,全场鸦雀无声。
太惊讶、太震撼了,小小家丁竟然当街“袭击”开封府尹,大宋朝立国至今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这桩案子,要审!”庞昱一字一顿,重逾千钧。
吴恭政如被千斤巨石击中胸口,脸色惨白连呼吸也接不上了,“你……你敢……好大胆子……”猛然瞥见绣在他青衣胸口那个闪闪发亮的“庞”字,身子触电様的一颤,喉头哽住,咯咯打战的牙关再也憋不出半个字来。
“审案子,赶紧。”没有任何的威胁、威逼,庞昱就淡淡给了吴恭政五个字,然后懒得看他吓瘫了的表情,扭头冲欧阳永叔一笑:“小兄弟,永叔只是你表字,其实你单名一个‘修’的,对不对?生于绵州,籍贯江南庐陵郡。”
欧阳永叔一怔。
“不用愣了,大家老乡,你口音我听得出,欧——阳——修——”
正文第五十二章四哥,侠与义的化身!
欧阳修,唐宋八大家之一,诗、词、散文均为宋时之冠。[醉][露][网]
作为宋代诗文革新运动的领袖人物,他的《采桑子》十三首《玉楼春》《浣溪沙》《秋声赋》皆传世名作,尤其是一篇《醉翁亭记》背得当世多少大好青年头晕脑胀眼发花,连文学素养相当之高的庞昱当年都被累及抄了不下二十来遍。
庞昱出手解围,大义凛然的把他救下,绝对不是想携私泄愤留住欧阳修一会找个偏僻地方自行处理,报当年抄书抄得手疼这笔大仇。
相反,他这是纯粹的“施恩”,施恩图报。
历史上的欧阳修除了是声名赫赫的文坛领袖,还是一个不折不扣政治天才,深厚雄博,汪洋恣肆,先后历仁宗、神宗两朝,三起三伏而不倒,做到了等同于现在副国级的高官,一手甄选拔擢了王安石、苏轼、司马光等大批文人名臣,和宋祁等共修《新唐书》的同时自己居然还写出来一整本《五代史记》!
人才啊,绝对的人才。
这种人岂有不收之理!
收来当小弟!!!
想到欧阳永叔就是欧阳修的一刻,庞昱心里激动啊,逮小小一只萝莉应付区区一个展昭之所以废这么大劲,就是因为他身边没有一个得力助手,这就好像诸葛亮领兵打仗,手底下尽是裴元绍、糜芳、傅士仁这等水货,那能打得过谁?
武侯之智啊。
庞昱空有武侯之智,手下却只有吹雪、万人敌和高崖内找来的一帮殿帅府三流侍卫(一流的早跑神策军去了,谁***呆殿帅府)可用,偶然间被他遇上了真才实学大大滴有、未来注定风光无限的欧阳修……
那还不杀出来卖个人请先。
需知混在古代什么最重要?
人才!
撞见了就不能放过。
“兄台……呃,你认识我?”欧阳修有点怔怔的瞧着他,面孔带点少年人特有的稚嫩,完全看不出任何未来一代文豪的文采。
文豪是要培养的嘛,这种大有潜质的年轻人我不介意指点他一二的。
庞昱差点有了收徒弟的念头。
“同是正义之士,名姓不过身外物,标识而已——哦,我叫庞四。”庞昱很有哲理的丢给他一句引人深省的话语,抓住吴恭政的手猛然一紧,勒得他骨头都快断了,“快,下令,同一句话,老子不想说第二遍。”
“你……你你你你……庞……不……”吴恭政的惊骇有点出乎意料,结巴着舌头好像撞见了世上最最最最最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当然不可思议了,吹雪抹着汗心想。
就算是太师府一瞪家丁,终归不过是身份卑微的下人,踩个把五六品的小官当然没什么——后头有侯爷罩嘛,可开封府尹哪里是这种可以随便“欺辱”的货色,京畿首府朝之重臣啊,连太师爷平素见到都很客气的。
当然了,主子想踩那自然是随便踩,大宋天下还真没几个安乐侯惹不起的人。
问题是吴恭政现在不知道眼前抓着他手厉声喝令的庞府家丁就是那个跺一脚整个京城都能震三颤的安乐侯,见他小小一个下人都敢那么的狂妄、嚣张、颐指气使,完全不把他这开封府尹放在眼中,岂有不大吃一惊的道理!
“你你你……你可知,他告得告得是……是……”吴恭政牙关打战,连说话都断断续续,手脚无法遏制地抖动起来。
“王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不管他所告何人,被我、被欧阳兄弟撞见就要一管到底!”庞昱声如洪钟,字字千钧,俨然化作了正义的使者、公理的化身,英俊无匹的面容仿佛罩上了一层神圣耀眼的光彩,衬得俊朗轩昂的外貌、挺拔玉立的身姿愈发高大威武,赢得一片喝彩的同时更加博取了无数围观女性不能抑制的捧心尖叫——帅,太***帅了!!!
家丁庞昱……不,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在所有人眼中他已经成为了……
侠与义的化身!
“欧阳兄弟!”
庞昱大手一挥,夺过吴恭政藏在袖子里的状纸看也不看就那么扔给他。
“接着,这是证据。”
“多谢兄台!”欧阳修一把拿住,感激溢于言表。
谢个屁啊,以后跟着老子混就是了。
庞昱淡淡一笑,昂然屹立场中,大喝道:“念出来,当着百姓们面,把状纸念出来,大声念,不用怕,出了事情我担着!”
“是!”欧阳修答应一声,动作利落的打开状纸。
“念不得,不能念啊!”吴恭政不知哪来的力气,甩开庞昱手扑了过去,“左右,把他们拿下,快拿下……”
“去你妈的!”庞昱最看不得这种标榜清正廉明其实胆小怕事只懂欺善怕恶的无能官员,飞起一脚把他踹翻在地。
府尹挨揍,那还了得!
众衙门红着眼睛,抄家伙就杀过来。
“谁敢动!”庞昱沉声冷喝。虽然穿着一身毫不起眼的家丁装,此刻却犹如统帅千军万马的大将,威风凛凛雄姿英发,所有的衙役、捕快都为他气势所慑,不自禁地停下手边动作,二十几号人就那么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欧阳兄弟,念!”
庞昱环视众人,目光如隼,“谁敢阻挠就是妨碍办案,以同罪论处!
欧阳修看庞昱的眼神由感激变成了崇敬,要不是庞昱向来低调,表现得不是那么非常抢眼(明明很抢眼吧!)Y估计都要跪地唱征服了。
欧阳修做梦都想不到,他一个才出国子监没两天的贡生居然在大街上和一介家丁两个人对挑开封府,激动之余总算还有点未来大宋名臣的影子,理了理衣袖定住神,打开状纸来朗声念道:“草民任有闲,城西李家村人士……”
念着念着欧阳修忽然也哑巴了,回头惊愕的看着庞昱。
“念呐,怕什么,就是告得天皇老子四哥我也有办法叫他认罪。”庞昱牛B烘烘一跺脚,胸脯拍的哐哐响。
欧阳修有点木呐的转过去,继续念道。
“……状告安乐侯庞昱抢占田亩,杀我父母,辱吾小妹,霸吾妻子!”
正文第五十三章老子被人陷害了
“四大爷走好,西门大官人走好——”
开封府衙正门,庞昱背负双手大摇大摆地走出来,身后两名衙差点头哈腰陪着笑一副恭送贵客的虔诚样儿。
“混帐东西***,直娘贼王八蛋!生儿子没,缺德带帽烟!”走了不到半条街,还没拐弯呢吹雪开始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四处乱溅。
庞昱面色阴沉,斜眸睇他眼:“喂,骂谁呢你?”
“姓任的混帐啊,他娘的告状敢告到开封府来,还在大街上拦轿喊冤,害得侯爷您在人前丢脸……”
“啪——”相当清脆的一声响。
从力道、声音、方位看,显然不是打脸。
是抚额!
庞昱右手拖住额头,大拇指、中指按在两边太阳上,抑郁的想扇自己耳光。
猪,猪啊,简直是头猪!
这要是欧阳修跟在老子身边,至于到现在还睁着眼睛瞎骂人么!
“四月初八,状纸上写得安乐侯带着家丁恶奴上门抢人的那天,老子在哪?”
庞昱一个字一个字的问他,牙齿磨得咯咯响。
“初八……呃,容小得想想……”吹雪摸着头,努力回忆着。
“不用想了,我X!”庞昱咆哮起来,暴跳如雷的模样像吃了炸药,“打三月贰十一起直到四月十九,你主子我一直被关在府里半天也没有出去过,到哪去抢人田亩,杀人父母,辱人小妹,霸人妻子!!!”
“哈!?”吹雪一怔,半天想起来整整一个月只有自己偷溜出去花差花差,侯爷可是除了吃就是睡,憋闷在春满园里的时日比过往三年加起来还要多。
“这……不是侯爷您那……肯定是府里谁知道侯爷你心意,特地……”
“你觉得黑心……咳,老爹都下令把伺候我得丫头侍婢们扯了个精光,府里还有谁吃了胸心豹子当敢‘代’我去外头抢姑娘。”
吹雪拼命摇头。
“如果是老三老四打着我名头办事,事后不可能连声招呼也不打,可是这几天聚在一快算计招展昭的时候你有听他们提起一星半点么。”
吹雪还是摇头。
“那……那这是怎么回事,平白无故的为什么……”
“这是栽赃啊,栽赃!懂不懂?”庞昱猛地转身,扣住他两边肩膀。
“你主子我被人陷害!被人嫁祸!!被人暗地里捅刀子了!!!
真的,他真的不想活了,有个笨成这样的贴身小厮他就是再聪明再能算计也是白搭——四哥命中注定是做大事的人,大事做起来往往都是乘法。乘法懂么,前边数字再大乘以个零就全完了!而现在他的团队除了自己……
一水的全是零!
零啊!零啊!就是有一千一万个,那也没屁得用!
吹雪被摇得骨头都快散架了,惶恐的道:“侯爷,您息怒,息怒啊,这件事情……这件事情一定是有误会……吴恭政不是、不是当众骂了那任有闲一顿,说他肯定弄错了,侯爷您决不可能做出这种事……”
“老子就是当街杀人放火,到他嘴里也能成过——家——家!”
庞昱切斯底里的吼完,把吹雪往地上一扔大步走人,管都懒得管了。
跟傻子说话,真的会降低智商!
从来没有像这一刻,收几个好小弟的冲动在庞昱心中变得这样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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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
一个茶碗砸地上,碎了。
“***,是谁吃了雄心豹子胆,爷爷我用钱砸死他。”
“啪!”“啪!”两个盘子砸地上,又碎了。
“X他妈,敢无赖大哥,老子这就叫人打进开封府把他揪出来五马分尸!”
“啪!”“啪!”“啪!”“啪!”“啪!”茶壶、杯子、托盘、花瓶……依然是在汴梁城最好的酒楼御炉香里,依然是那间最大最奢侈的雅间,高崖内、钱恃才两位纨绔公子哥正为心目中英明神武的大哥遭人陷害而大动肝火,凡是身边能扔的能砸的抓起来就往地上招呼,好像不砸爽了就不解气似的。
天呐,我的天呐!
庞昱简直要抓狂了。
两位公子爷你们能不能动点大脑,赶紧想想是谁在外边败坏老子名声,砸!砸!砸!砸!砸!就知道砸!把整座御炉香拆了能揪出来那个不要脸的混帐么!
苍天啊,大地啊,我这么绝顶聪明的一个家丁,带着这样一大群弱智傻子那还能办得成什么事!
“好了,都给我打住!”庞昱抄起椅子往一边摆着的屏风狠狠一撂。
“啪塔——”屏风裂成两半,震得高崖内、钱恃才一起停下来手里的动作。
“来来来,庞四,一快砸,砸爽利了再说!”高崖内没有一点觉悟,反顺手递了个花瓶给他。
庞昱哭笑不得。
“行了行了,是该想想正事把事情弄清楚了。”还算钱恃才有点心,上前接过花瓶放回原处。
“想?想个屁啊想!”高崖内一个箭步冲过去,抓起才刚“幸存”的花瓶照往地上扔,“砰”一声砸得粉碎。
“用猜都知道肯定是赵世清、赵世开这俩小王八蛋指使人干得!”高崖内捶着桌子破口大骂,“X***祖宗十八代,玩女人玩不过大哥,赌钱赌不过老二,干架干不过爷手下,就他娘他找人败坏我们名声!”
“对对对,三哥,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钱恃才一激动,智商直线下降,“就是这俩有有娘生没娘养的畜生,年关那会跟大哥争天香楼的芸卿结果被踩的连祖宗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从此记下仇可又没机会报复,索性打着大哥名号在外头做这些缺德没品的事,指着苦主闹到开封府、闹到包阎罗那去,直到皇上罢了大哥的爵位。毒啊,真他娘的毒!”
“赵世清、赵世开……”庞昱眉头微皱,“就是以前你们说得‘姓赵的那帮畜生’,只会吃家底的纨绔、败类、膏粱子弟?”
“对,会稽郡王赵世清、安定郡王赵世开,两个除了吃喝玩赌瓢什么都不会的人渣!仗着自己是太祖皇帝一脉、燕懿王德昭的嫡孙,拉虎皮扯大旗聚集了一帮赵姓二世祖,号称什么……‘王爷党’,不分大事小事成天尽和我们作对!”
哟,原来汴梁成还不是老子一个人的天下。
好啊,很好,四哥我正愁没对手呢。
庞昱不怒反笑,眸子里掠过一抹叫人心底生寒的邪魅。
“扯起王爷党的恐怕不光是赵世清、赵世开吧,要就只有区区两个非太宗一系嫡传下来的郡王,他们这伙人……哼,早被侯爷踏平了!”
“那是,说起王爷党真正的幕后……”高崖内才起个头,窗子外边忽然传来喧天的锣鼓声,哐哐哐敲得连桌子都在震。
庞昱走过去,打开窗往下一瞧。
乖乖,不得了!
成群结队的老百姓密密麻麻足有两三千人拥着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御道远远行来,队伍最前边是一匹通体洁白全身不见一丝杂毛的高头大马,马背上坐着一位英俊青年,剑眉星目,英姿飒爽,一身质地极佳的织锦长袍映着阳光奕奕生辉,发冠上三支洁白地翎羽在风中飘摇不已,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
他策马行来,举止从容风度翩翩,唇角偶或勾起一个轻轻的浅笑立即换来周围无数少女失声忘情的尖叫,那态势简直像二十一世纪出来游玩的天皇巨星。
“喂,这丫是谁?鲜衣华服穿的够拽嘛。”庞昱很不服气的问。
“赵……北海郡王赵允弼!”高崖内有点结巴,嘴角抽了两抽,“王爷党真正的魁首、头号人物,和和和……和大哥并列为京城三公子的就是他!”
饶是庞昱见惯大场面心理素质好到极点,这时候惊得瞪大了眼睛。
天呐,我得天呐!
没搞错吧,王爷党头把交椅居然被这么一个帅到掉渣的俊哥儿坐着!?
——惊讶的还在后头。
“快看,那是什么。”钱恃才伸手一指。
庞昱顺着他手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两辆囚车,里边关着一高一矮两个人,因为隔着太远面容看不清楚,不过囚车前边却挂了两方硕大醒目的木牌。
木牌上写着大大滴的几个字。
青子山、赵玉和!?
“诸位!”赵允弼勒住马缰,朝四方团团一揖。
“本王闻听杞县淫贼肆虐,百姓畏惧,夜不能安,实为京畿之大患。淫贼一日不除,百姓一日不安,昨晚遂孤身出城奔赴杞县,略施小计将二人缉捕归案!”
话音未落,整条街市喝彩声响起一片。
所有人都在欢呼、雀跃,庆幸这些天来到处传得沸沸扬扬、街头巷尾无人不知无人不惧的淫贼终于被年轻有为的北海郡王一举擒获。
只有屋里边的庞昱、高崖内、钱恃才几个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
正文第五十四章为民请命,重判庞昱
“这……这这这……淫贼的事情从头到尾都是编的,哪来的青子山、赵玉和!?”高崖内颤抖着手指向囚车,人抽得跟癫痫发作一样。
庞昱不说话,冷冷盯着下边风光无限的赵允弼,眼睛里似乎有冰雪凝结。
高崖内笨、吹雪蠢、高大威呆、钱大金愚,四个人只懂站那发傻。
钱恃才怔了一会,猛然一个激灵:“不会……不会是赵允弼指使人到处撒布谣言,闹得京城人心惶惶,然后……”
“然后出去转一躺,随便抓两个人充作淫贼用囚车大张旗鼓运进城来。这样整个汴梁都知道了他北海郡王赵允弼是英雄好汉、是杰出青年,不顾个人安危单身出城,为民除害,救了全京城的小——姐——姑——娘!”
庞昱咬牙切齿。
——莫名其妙的被奸人利用、还差点蒙在鼓里,四哥心里能爽么!这要不是顾忌一贯以来的绅士形象,早跳出去骂街了。
“淫贼原本就不存在,人一抓回来谣言自然平息,赵允弼这招真他娘的绝啊!”钱恃才第一句还算有点头脑,第二句一出口就气得才对他生出点“希望”的庞昱差点当场吐血,“哎呀妈呀这场面,啧啧啧,太壮观太气派了,要是骑着马的是本公子,要是被被花满楼的凤仙、香君看见,那还不争着向本公子投怀送抱献媚邀宠,到时候……嘿嘿嘿,开窗秋月光,灭烛解罗裙,含笑帷幌里……”
看看、看看,咱纨绔钱大爷居然还能吟诗!
钱恃才一脸淫相,摇头晃脑的念着陷入无限YY中,庞昱在一旁欲哭无泪,恨不得拿脑袋撞墙!
他这一帮纨绔哥们连带从人小厮,唯一智商高点的也就钱恃才了,偶尔能闪闪光冒出一两句有点深度的话,本来还想着“培养”一下好好开发开发他的脑筋,以后做事情好歹有个顶用点的小弟可以使使,结果……
吃喝嫖赌随便扯上哪一个字,“闪光”的钱大公子马上又成呆子了。
……
隐约的,庞昱感觉哪不对劲,凝眸望向窗外。
街道两侧的人群里、那些欢呼雀跃的老百姓中间,每隔五六丈远总有三五个看不头脸鬼鬼祟祟的人混在里面,每每赵允弼一说话他们就带头呐喊,不但自己叫还撺掇鼓动着身边的老百姓,这才有了一次次声震全场的欢呼。
***,丫原来也找托。
“诸位静一静,静一静,请听我一言。”风头出够了、架势摆足了,赵允弼朝人群挥挥手,俊美超俗的脸上悄然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邪气。
全场一时静谧,鸦雀无声。
“本王听闻——”他一字一顿,声音刻意地拉长,“京城第一好惹事好闹腾纨绔大少的庞昱又做了下辱人表妹,夺人妻女的恶行,百姓民怨沸腾……”
“打死姓庞的,姓庞的去死!”
“罢了他的侯爷,关他进大狱!”
“天朝的败类,大宋的人渣。”
托,又是托,赵允弼还没说完呐,贼眉鼠眼的那群家伙就开始叫唤了。
畏于安乐侯爷的势力,百信们不敢像之前那样齐声呼应,但是被无处不在的“托”们一蛊惑,零散的喝骂声已经起来了。
“昨日,就在城北通义坊大街,苦主拦街喊冤。开封府尹吴恭政年高德昭,清正廉洁有口皆碑,本欲秉公处置立将嫌犯缉捕归案,岂知太师府新进狗丁庞四连同那早已是恶迹昭彰的恶仆西门吹雪闻讯赶至,仗着主子权势联手向吴府尹施压。少吏欧阳修仗义执言反遭庞四痛打,更可怜的是那苦主,告状不成反被庞四威逼吴府尹将其打入大牢,更买通衙役对其鞭笞痛打……
我X你妈的祖宗十八代!
“我X你妈的祖宗十八代!”
庞昱心里暗恨,吹雪索性跳起来,大骂着翻窗子就要往下冲。
“啪”的一声,手被庞昱抓住。
“四楼,你跳下去找死。”
吹雪缩得比鬼还快,嘴巴上仍是叫嚷不休:“四哥!咱不能忍了呀,这丫的满大街诬陷咱们,欺人太甚!明明吴恭政打一开始就想徇私,明明欧阳修四肢健全好好好什么事都没有,明明是您叫把告状的书生送安置好,别丢大牢里虐……”
“不止呢。”庞昱冷笑,“状纸上写得是状告侯爷霸人妻子,到赵允弼嘴里成就成霸人妻女了。老婆、妹子、女人一气抢仨,这还真是看得起我家侯爷呀。”
“这没啥,甭说仨六都抢过呐。”高崖内实在是蠢,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说笑,一点没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老婆、女儿、姐姐、嫂子、小妹还有她们如花似玉的后娘,姐姐没嫁人长得也水灵大哥自己收了,嫂子给了四弟,后娘我领回去玩了足足半个月……”
有这种哥们,庞昱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父老乡亲们,你们看看呐,什么叫目无法纪,什么叫仗势欺人!”赵允弼神色激动,样子看起来是义愤填膺,其实就是拿脏水一盆盆往庞昱头上浇,“大伙儿好好想一想,这几年他做的恶事还少么!是,我赵允弼不怕,不怕他庞昱惹到我头上,抢我的姐妹、女人——大宋朝的郡主、王妃,不是他觊觎就可以随便动得;可是你们呢,你们姐妹、妻子、女儿,难道就不怕被他羞辱麽!!!”
尽管恨得牙痒痒,但对于赵允弼的口才庞昱也不得不说两个字:佩服!全场数以千计的百姓一听说起安乐侯本来没有几个敢吱声,被他辞情并茂的一番蛊惑再加上“托”们的四处撺掇居然群情奋涌起来,破口大骂者有之、捶胸顿足者有之、暴跳如雷者放眼尽是,简直像一场专为他安乐侯开的批斗会。
楼上,钱恃才他们砍得咬牙切齿、目眦欲裂。
唯独庞昱在笑。
笑得比寒冬腊月里的冰凌还要冷。
赵允弼仍嫌不够,还要火上浇油:“青天白日朗朗干坤,汴梁、堂堂大宋皇都难道就任由庞昱恶贼横行下去,任意糟蹋全城的良家女子么。”他一指后边的囚车,“青子山、赵玉和,两个在杞县兴风作浪的淫贼,你们狠此二人恨之入骨,恨不得寝其皮、食其肉,殊不知比起庞昱糟蹋过的女人……”
“我知道,听在太师府做过事的下人说,安乐侯自十三岁起每晚必夜御八女,夜里不干够了连觉也睡不着。”
“这些年被他糟蹋过的黄花闺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大家看看呐,比起色中恶鬼安乐侯这两个淫贼算什么。”
以上自然又是赵允弼找来的那群托的“言论”,可惜那些无知百姓啊,汹涌的怒火一下子烧得更旺,被不知哪个托嚷了句“庞昱,天下第一大淫贼”一下子整条御道,沿途三里都飘起了“庞昱,天下第一大淫贼”的怒吼。
“把他关起来,送他进大牢、”
“郡王,您要为百姓们作主啊。”
“夺爵位、审庞昱,还京城百姓公道。”
民怨沸腾,群情汹汹,连本来开始最不在乎的高崖内这时候也吓得白了脸。
“庞、庞四,这个样子……要是……要是咱现在出去……走大街上被认出来,怕不要被老百姓……被、被活活踩死。”
“踩死都是好的,你信不信,被赵允弼一蛊惑他们能把侯爷点了天灯。”庞昱冷哼,咪起眼睛看着窗外,想瞧瞧他倒底还能玩出多少把戏。
“父老乡亲们——”
赵允弼振臂高呼。
“人在做,天在看,为了汴梁城的安定,为了天下女子的清白,我们不能再任由庞昱肆意妄为了!”
“审庞昱,振纲纪!”
“审庞昱,振纲纪!”
“审庞昱,振纲纪!”
这一喊出来,怕不大半个京城都听见了。
“左右,笔来!!!”赵允弼一声长啸,竟把众人声音压了下去。
身后立刻有人送上桌案,笔墨砚均已置好,中央赫然是一封摊开的空白奏折。
“哗——”赵允弼飞身下马,扯落长袍往身边一扔,露出穿在里面的织锦缎裳,远远一看端得是翩然卓立,丰神俊朗,瞬间又引发一片尖叫。
赵允弼摁住折面笺纸,抬头沉思片晌,伏案挥毫,再抬头扫过全场,下笔更疾,过得片晌蓦然一声沉喝,把奏折整个举了起来。
笺纸之上笔势纵横、墨迹森森,密密麻麻地落了整两页的蝇头小楷,只是不知为何后边还留了场场一截空白,看似竟还有笺纸未曾展开。
“庞昱此番恶迹,本王已尽数录于此奏折之中,只待圣上出巡西京(洛阳)归来即刻入宫为民请命……”
“此贼恶迹昭彰、罄竹难书,有劳郡王啦。”
“郡王高义,再为百信除贼。”
“安乐侯有太师撑腰,开封府尹也奈何不了他,只有郡王能为我等申冤!”
无数个一齐嚷,自然以托居多。
“唉,实不相瞒。”赵允弼忽然一叹,叹得相当大声。
“本王与那庞昱素有间隙,即便此番所告属实,唯恐被他一众党羽诬赖我居心叵测、公报私仇……”
“郡王奏章,我等皆可署名!”
“我盖手印。”
“我也告!”
呼喊此起彼伏,当先叫得也是托。
“这……”赵允弼面露犹豫。
“郡王呈递万言书,非为一己私仇乃为民请命。”
“还望郡王将我等民心告知圣上。”
嚷得最大声那两位当然还是托。
“为民请命,重判庞昱!”
“为民请命,重判庞昱!”
“为民请命,重判庞昱!”
整齐一致的口号直如山呼海啸,震得高崖内、钱恃才、吹雪、高大威、钱大金一个个嘴唇打战,浑身发抖,哆哆嗦嗦的随时要倒。
“如此,那便多谢诸位啦——”赵允弼翻身上马,双手抱拳朝周围连作三大揖,手下则捧着写好的奏章和早已准备妥当的印泥、毛笔等物去到百姓中间。
再抬头时,他目光有意无意的飘向御炉香四层的雅间,嘴角笑意阴冷无比。
正文第五十四章自投罗网
夜已深。
将近子时,御道两侧汹涌的人潮才渐渐散去。
庞昱等人窝在御炉香憋了一整晚的火,统共砸掉了五张八仙桌、三十七把红木椅子、杯盏碗碟合击两百有余才算稍稍发泄了一下被王爷党痛摆一刀的怨气。
作为一个理智的男人,庞昱没有加入他们打砸的队伍,叫了一壶雨前龙井默默地坐在一边,凝神想了很多。
果然,一切从头到尾都是王爷当的阴谋。
谣言是他们让人刻意散布、扩大的;落魄书生拦街喊冤肯定也是一早就安排好了;甚至连仗义直言的青年才俊欧阳修搞不好都是赵允弼他们从中指使,刻意的安排吴恭政收他进开封府来办差。
——按照他们的布局,落魄书生拦街喊冤吴恭政一看告得是他安乐侯肯定吓得不敢接办,欧阳修看不过眼出来反对,之后不论吴恭政办还是不办事情肯定搞大,再被王爷党找得那些“大宋职业托”一散布,肯定闹得街知巷闻。
安乐侯什么脾气?以前的那个!对,天不怕地不怕,睚眦必报,心狠手辣,知道是开封府一个新进小子搞得事情没掩住,那还不领着打手狗腿子找上门把他打个半死——打完是半死,等他们一走指不定就真死了。
赵允弼可以安排好人事后补一刀嘛。
要是别人,死也就死了。
但欧阳修是当朝宰相吕夷简的门生,就这么平白见了阎王吕夷简能罢休麽。
一个王爷党……不,一个赵允弼就够庞昱、高崖内、钱恃才这帮纨绔子弟头疼得了,再加上一个德高望重、连皇帝也要礼让三分的当朝执宰,就算庞太师权倾朝野这下估计也罩不住闯祸的儿子。
毒啊,真他娘的毒!
庞昱撇撇舌头。
倒不是他舍不得自己白捡回来的这条命——有姐姐吹枕头风,有爹爹给他保驾护航,只要他不是霸占了哪个王妃、娘娘,给皇帝姐夫带绿帽,就算是抢遍了天下女人或者直接把吕夷简捅死,也绝不至于弄到要掉脑袋的地步。
掉脑袋不至于,但是安乐侯的爵位八成没有了,弄不好还会下个禁足令不准他踏出府门半步。
太子党本来就是一群废物纨绔的集合,这下子老大出事没法再带队伍,就凭高崖内、钱恃才这些人能斗得过赵允弼?
好险,真的好险。
庞昱庆幸自己是个有远见的男人,慧眼识才没有去“动”欧阳修,不然真的是彻底落进了赵允弼的圈套。
圈套……啊!
他忽然一惊。
晌午那会当欧阳修念出来状纸告的是安乐侯时,他在一瞬间的惊愕后立刻恢复了从容,主动要求跟去开封府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调查清楚。当时他并不知道自己居然有王爷党这样一个“强大无比”的对手,还以为是哪个混帐王八蛋打着他旗号在外边胡作非为,亲自问了两句没看出来什么漏洞证明是瞎编乱造的干脆又把案子交回给开封府,叫吴恭政自己去查。
因为本来就不是自己做得,庞昱心胸坦荡,非但没有授意吴恭政往死里整告状的混球,反而当着欧阳修面要他好生款待人家。
——本来他不会这么好心,主要是为了想让欧阳修“感受”一下自己的光明磊落这才相当大度的宽容了一回。
离开开封府时欧阳修屁事没有完好无损,这是赵允弼绝对想像不到滴,也是他那番鼓动言语最大的漏洞,庞昱原本想着有个大活人摆那作证、又没有了来自宰相方面的压力,单独应付王爷党应该不是什么难事,所以才不急着走人,交了壶茶一边喝一边把整件事情的脉络理明。
茶快喝完了,他突然想到赵允弼要是真的不惜一切代价的陷害他,借此打垮整个太子党大可以直接来招狠得——今晚就派人摸进开封府乘夜把欧阳修做掉,然后故意留下点什么证据一股脑的把矛头全指向他!
庞昱挑起来,一把抓住挂在木架上的衣服,胡乱披着就往外冲。
“四哥,你去哪?”吹雪急问。
“开封府!”丢出来三个字,庞昱已经没了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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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尽的黑夜中,庞昱撒脚狂跑,抄小道直奔开封府。
后悔啊,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带马。
唉,都是钟爱步兵留下的后遗症(懂这句滴都是我辈中人呐,奸笑一下)虽然那啥他能看穿,可是人东热、桃太郎只做步兵呀。
小道偏僻,除了天上映透下的月晕星光几乎看不到任何行人和哪怕是一丁点的***,不过自从上回的谜路事件后,庞昱痛定思痛派人去工部找来了汴梁城的全图,死记硬背之下记得清清楚楚,就是真摸黑去包管也走不丢。
——路不熟,是没法在街上勾引到MM滴。
前世血的教训,他永记在心。
英雄,总是时刻想着别人。
庞昱光想着赶去开封府救欧阳修,却忽略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他自己!
离御炉香有段路了,前边树林里突然窜出来三条黑影。
一高、一胖、一瘦。
这是他们之间的不同,相同的是每人手里头都提着一把明晃晃的钢刀。
拦路打劫!?
庞昱一惊,脚步停住。
“几位兄台,你瞧瞧你们大半夜的出来截道也不容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拿去喝点茶水吧。”见惯大场面的庞昱非常镇定,顺手摸出来一张半个时辰才从钱恃才那讹……收来孝敬侯爷庄票子,“豪爽”的递了过去。
“钱,我们不要。”沉闷的回答。
“那你们想要什么?我身上可没宝贝。”
“要你命!”
“啊!?”庞昱退后两步,心中倏地一紧。
“想去开封府救欧阳修?哼,还是顾着点你自己吧。”胖子冷冷一笑,“呼啦——”钢刀被他举过头顶。
“你们……”庞昱凛然,口吃艰涩的问道。
“是赵允弼的人?”
“谁的人你管不着,也不需要管,因为很快你就要死。”高个的黑衣人面露凶光,反手提着刀,一步步朝他走来。
这下子庞昱想不失态也不成了,掉脑袋的事情,性命攸关啊!
好个赵允弼,竟然算准了他会连夜赶去开封府通知欧阳修,特地安排好杀手在小道守候,等着他自投罗网。
不,不仅如此,连他和高崖内、钱恃才等人在御炉香呆了一整晚。
赵允弼估计也早料到了。
正文第五十五章智勇双全属四哥
庞昱没有料到,赵允弼竟然如此恶毒,连他一个小小家丁也不放过。
果然在任何时代做人不能太光辉、太耀眼么,二十一世纪招来的是嫉妒和愤恨,到了十一世纪他娘的直接引刀子!!!
庞昱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这一刻起,他在大宋朝的安逸日子。
结束了!
“等一下——”他忽然大叫一声,手往前伸五指定住。
叫人停步的手势。
“等一下,你们……大家打个商量行不行?”
“有话去跟阎王老子说罢。”高个黑衣人理也不理,抄刀就要往他脑袋上劈。
“两百贯!”
庞昱一嚷,刀停住了。
胖、瘦两个本来只是负责把道防止他逃跑的黑衣人这时候反而前进了几步。
“赵允弼给你们多少钱,买我一个小小家丁的命。十贯?二十贯?还是三十贯?”庞昱很镇定,虽然心里已经把赵允弼全家挨个“问候”了遍脸上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慌张,反而笑道,“我给你们两百贯,你们回去禀报说杀错了人也好、说被我被人救了也行,只要动动嘴皮子,钱就是你们的。”
庞昱说着当他们面伸手到袖子里“唰唰唰”又抽出来十几张,在月光下晃啊晃啊晃,看得仨杀手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票子走。
钱呐,有时候真***是好东西。
庞昱刚这么感叹,高个黑衣人哼了一声。
“我们有我们的原则,收了钱就要把事情办好。”
“原则个屁啊!”
庞昱直接喷他。
“都他娘的出来卖……出来当杀手还讲什么原则,不就是为钱么。放我走你们拿的够再做几十单了,为什么不干?”
“两百贯,这可是整整两百贯呐,你看看、摸摸看。”庞昱往前走两步,庄票子在高个黑衣人面前甩得嗒嗒响,“这些钱可以在京里买一百多亩的良田,四面围起来你就是大地主了;可以起一整栋三层楼、八进门带两个花园的大宅子,再雇上几十个仆人丫头伺候你,每天起来起床第一句就是‘爷,您早上好’;可以娶她娘的一院子老婆,每晚大被同眠搂上仨,连续睡上一个月都不带重(chong)的!”
他的话充满蛊惑力,估计比奥巴马同志竞选美国总统时的演讲也差不了多少,高个黑衣人露出意动神色,明晃晃滴刀子渐渐放低下来。
“大哥。”一边的胖子说话了。
“这……这钱收不得啊,传出去咱弟兄的名声……”
“传什么传呐——”
庞昱毫不客气的打断他。
“这件事情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他们两个知。你们拿了钱没事会出去说么,我花钱买的命,有脸出去说么。”
胖子一想确实如此,眼睛盯着庄票子开始放光。
瘦子急了,跳脚嚷道:“大哥,不能放了这小子。郡王交给的事情办不成,往后我们没好日子过得。”
“哼,杀了太师府一等家丁,你们过得只会更惨。”庞昱很不客气的横他眼,大拇指指着自己,“知道么,通常情况下太师府的仆人要干上三十年才有两成的机会晋身二等丁,期间不可以有任何违反府规的记录——哪怕是一条,三十年哦,这是什么难度,好好想想吧。至于我现在做得一等丁,太师府上下两百来号仆人统共不超过六个,其中四个管家都是六十岁以上要眼看蹬腿的,还一个现在跟我混,四哥前四哥后叫他干啥就干啥,明白么?哎,这么说罢老子现在太师府最有前途、未来最不可限量的一号家丁,你们杀我就是打侯爷脸,就是扇太师耳刮子,就是要宫里的庞娘娘在其她妃嫔面前折面子、难堪!后果是什么,自己想!”
不是庞昱太狂太嚣张,对着来取他性命的恶人还有闲情这么说话,也不是杀手太蠢太废物,被一个原本要剁他脑袋的小家丁吓得不敢动手只能傻乎乎地听,而是他庞昱看准了眼前这仨都是档次很低的下等杀手,用钱——两百贯,足够砸得他们头晕眼花,连是来干什么的都不知道了。
瘦子被他唬得有点怕,嘴角抽了两抽不敢再说。
“那就这样说定了,两百贯,拿了就放我走人。一手交钱,一手让道。”庞昱大喇喇的把庄票子递出去。
仨杀手对视一眼,似乎仍在犹豫。
“怎么,一个人两百贯还嫌少?”
“啥,一个人两百!?”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叫出来。
“那是,不然两百贯你们怎么分。”庞昱眼睛一翻,就看见三个人搓着手嘿嘿笑连刀扔地上也不要了,眼里尽是贪婪。
哼,随便一钓就原形毕露,赵允弼、赵傻子找这种人来杀我,简直蠢得跟猪没两样嘛——庞昱狠狠地鄙视了一下未来最大滴对手。
“喂,大哥。”胖子忽然一醒。
“干啥?”
“咱……咱要是把这小子剐了,是不是六百贯照拿,回去以后郡王给的五贯也可以领齐。”胖子挠着头问。
X五贯!老子就值这数!!!
庞昱恨不得捡块砖头扑过去撂倒几个。
“好主意,可惜我身上只有二百。”终于他还是忍住了,作为一个受过良好教育有休养、有品德的庞府家丁,耸耸肩,冷笑。
“啥,二百?”瘦子一个箭步冲上前。
“那你怎么给六……”
“分期付款呐就是,没听过?不会吧!”庞昱一脸故意做作的惊诧,“你们接单子杀人不是也先收定金,事成之后再付全款的么。一个道理,现在给你们二百放我走路,回头在把剩下的那四百补给你们。”
“放你走了,你不给、赖帐怎们办。”高个子杀手不放心。
“唉呀三位大哥,三位武功高强名震业界的大哥,我只是庞府一个下人,手无缚鸡之力更没有保镖护卫在身边,哪敢欠你们钱不还啊。除非我有本事一直呆在太师府永远别出来,不然凭三位诺大的本事还怕到时候逮不住我。”
看三人还在犹疑,庞昱爽快的一拍胸,“这样吧我对天发誓,你们现在放我走,三天之内我不把剩下四百贯补齐,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终于,在浪费了无数口水、时间和精力之后,仨杀手一齐点头。
“快,先把二百贯给我们!”
“赶紧拿来。”
“拿了放你走。”
三个人走到一起,把封路什么的全给忘了。
庞昱可没想过要跑,望着杀手眼中流露的贪婪,唇角勾起一道邪魅的弯弧。
“这位大哥。”他对高个子杀手说。
“我们商量商量,约个地点吧,别付钱时候给别人瞧见那就麻烦了。”
庞昱凑到高个子杀手耳边,低声说了点什么。
高个子一震,眼睛睁大了看着他。
“翩跹楼人杂,来往太乱,不成?行行行,那我说过一个。”
低头又是一阵密语。
这次说得比较长,时不时高个子还回两句,看得出是在讨论。
胖杀手瘦杀手好奇,挨近了想听,不过两人声音很小很小,什么也听不见。
过了一盏茶时间。
“好了,就这么订了。”庞昱拍拍他肩膀,爽快的笑,然后悄悄的退开两步。
“你们过来。”高个子面无表情,招呼两个弟兄到身边。
“大哥,怎么说得,在哪?”
“就在……”
高个子才说声音就压低了,胖杀手瘦杀手竖起耳朵不约而同地靠过去。
“唰!”“唰——”
白刃惊天,一掠而过,擦着两人胸膛横砍出去,胖杀手还没听清大哥说什么已被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刀斜劈从半边脸颊直划到小腹下边,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仰天便倒;瘦杀手才想退开,明晃晃的长刀从胸口扎进来直接刺他了个透心凉。
“大哥,你……你……”他声音一哑,满脸的难以置信,剧烈的痛楚一下子弥漫开来,两眼翻白,看看就要断气。
“为什么……我们是兄弟啊,你……”
“兄弟?兄弟就是拿来出卖的!”庞昱嘿嘿冷笑,猛地冲过去飞起一脚踹的瘦子倒跌出来,鲜血随着刀子的脱离四散飞溅,可怜瘦子连两百贯的影都没见着就这么被自己大哥送去见了阎王,脑袋歪斜着朝向一边,死不瞑目。
“唉呀这位大哥,您真是聪明!”他竖起大拇指,朝高个子杀手笑,“杀光了那俩六百贯您一个人得,还不用担心走漏风声,等明儿我把款子付清喽您下辈子生活就不用愁了,到江南找快风景好的地起个大园子……”
“少废话,钱拿来!”高个子一瞪眼,把占满鲜血的钢刀往他面前一丢。
我X,这是威胁啊,裸的威胁。
庞昱很愤怒,但是没办法保命要紧,乖乖去拿才放回袖子里的庄票子。
“大哥,您您您……您收好,拿了赶紧放我走吧。”他颤巍巍的递过去,不知怎么滴忽然手一抖,庄票子掉了满地。
两百贯呐这是,杀上三年人才能赚到得数!
高个子赶紧弯腰捡,生怕被风吹走。
倒底是练过武的,手速忒快,一会功夫就全捡好了。高个子拍拍裤脚站起来准备依约走人……
眼前忽然白茫茫一片!
石灰!!!
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晚了。
石灰入眼,登时剧痛难当,高个子捂脸惨叫踉跄后退。
四哥会给他机会么?
不会!
庞昱一个俯身以最快的速度抄起钢刀,兜头照脸朝他就砍。
人,庞昱没杀过。
但是他杀过鸡。
杀人和杀鸡很多地方是相同的,比如杀鸡通常抹脖子,一刀下去血滴干就完事。杀人也是如此,不过用不着慢慢滴,只要血飙出来人就死定了。
这一次,庞昱用得就是他家传三代的杀鸡手法。
——刀刃斜向下方,略呈四十五度角,前端略进,后端微缩,实中无名三指紧扣刀把,拇指迸力起刀,手腕劲发,以雷霆万钧之势重重斩落!
此招杀鸡,百试不爽。
杀人,一击之下重重切在高个子杀手颈脖处,那血喷得差不多两米高了整。
高个子断气、倒地,庞昱理所当然的弯下腰去把整整两百贯的庄票子收回来。
娘的,跟爷玩,去和阎王老子学学再来吧。
他“呸”的吐了口唾沫,随手把刀子一扔。
继续开路。
刚走没两步,庞昱往前一看,傻了。
五丈外,必经之路上的某处断垣残壁下,竟然还站着好些杀手,乍看过去密密麻麻足有几十人之多,数也数不清的钢刀映着满天星光,照得他眼睛直晃!
正文第五十六章神仙姐姐,美女保镖
写得头昏脑胀眼发花,总算搞定了——公子和四哥一样,说话没有不算数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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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字:跑!
这是庞昱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
没有任何犹豫的,他把刚收回来的大把庄票子漫空一洒,扭头、转身、开溜!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大丈夫能屈能伸,方为真汉子。
看看啊、看看,这么多古语名言,他有必要强顶硬上么。
跑路,庞昱无疑是高手。
前世拿过一万米冠军,这辈子又继承了一副好身板——将近一米九的个头,腿长!真要跑起来,哪个追得上他。
对,用跑的,这年头还真没几个人能比庞昱快。
可人家会轻功!
两个翻身,就俩,至少有五名杀手一晃眼就到了他面前,再一晃直接掠到两丈外,扼住了所有可以逃走的路径。
一对……十八……二十一……二十四……二十七……三十!!!
五秒六三,仅仅用了五秒六三,庞昱飞快的数清了这一次他面对的杀手。
然后接下来的二十四秒三七,他脑海一片空白。
半分钟里,整整三十名杀手里三层外三层把他围的水泄不通。
我X,赵允弼这……也太看得起老子了吧!
人数暂且不谈,光是那“两个筋斗就赶上他”的轻功,庞昱就肯定这批杀手和刚才被他三言两语诓得自相残杀的仨傻子根本不是一个档次。
找三十个这样的杀手守在道上劫他,还是第二批!
赵允弼真的是不想让他活!!!
这种时候庞昱要是还有办法跑,那他就是神了。
庞昱是神么?不是!
所以他跑不了。
跑不了就要吃刀子。
第三十一秒头上,前后左右四个人四把刀呼啸着从四个方向斩过来,直劈脖颈、胸口、小腹、膝弯四个部位。
只要砍实了,太师府忠心为主、勤恳敬业的家丁庞四立时要变成四段。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响彻夜空。
“扑通!”
伴随着肋骨割裂的声响和鲜血飙溅的凄厉场景。
生机尽绝的某人犹如高大的死物,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摔倒在草丛中。眼珠绝望的凸起,直到临死仍是一脸的惊骇欲绝!一脸的难以置信!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同一时间,三声惨叫,吵的庞昱耳朵快聋了。
然后在不到一秒钟的时间里,扑向他的三名杀手的脖颈、小腹、膝弯处同时现出血痕,开始是淡淡一道,然后瞬间加深、加粗、凹陷直至……
撕裂!
是的,他们每个人的身体都从血痕现出的地方撕裂开来,鲜血溅射漫天!
四名杀手砍向庞昱身体的哪个部分,他们自己就从哪个部位被一刀两断!
这个时候,这种场面,当然是来了救星!!!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把杀手们对庞昱施加的恶毒招式反向施加回他们自身。
庞昱一向很得意自己的眼力——目中有码、心中**,全国淫民都眼红的境界,可是这一次,他连一个影子也没看见四名杀手就全部莫名其妙的倒下了!
不光庞昱傻眼,剩下的杀手们也全部愣住。
影踪未现,电光火石间秒杀四人。
世上哪有这么高强的武功!?
有的!
弯月如勾,高悬星空,余辉漫天倾洒照出一抹翩跹俪影。
就在庞昱身后不到两尺距离的一棵大树顶上,站着一名风姿绰约、体态婀娜的蒙面女子,一袭紧身的夜行衣竟是纯白苏绣所制,织锦纹花,银丝绣边,熨贴身体的弹性质料衬得她腰身分外紧致,卓挺的酥胸、臀股无不呼之欲出,再被下边收紧的裤腿一衬,浑身上下的姣好身形展露无遗呈现出绝对完美的S形,任谁看上一眼都转不开目光,狂涌起惊艳的感觉。
但这种“艳”却与通常的娇艳、妩艳、美艳绝不相同,是一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纯粹的、自然的、无与伦比的天生丽质,仿佛来自最深黑星空的凌波仙子降临人间,姿容美绝,超凡脱俗,不带一丝烟火气息。
树高风急,蒙面女子翩然立定,树木周围立刻被一片馥郁香洁之气笼罩包围,把这刚才还是杀机凛冽的狭小空间化作空山灵雨的胜境,如真似幻,动人至极。掩面的冰绡薄纱下一双清冷美眸隐隐绽光,润质如玉的纤手握着一柄银白色的长剑,剑尖仿佛洗尽铅华的冰凌,不沾染任何灰尘和血迹,同样颜色的剑穗儿迎着晚风在空中飘飞,犹如绽开一道潋滟银波。
“你……你是什么人?”杀手中有人惊问。
“和你们一样,杀人的人。”面纱底下扬起一丝戏谑笑意,彷佛看得是一群待宰羔羊,冰冷的眸子满带不豫和讥诮。
“杀了她!”
不愧是职业级别的杀手,一瞬间的思考领头那人便下达了命令,毫无怜香惜玉之心,手一挥,五名杀手同时掠起,箭矢一般朝她冲去,五个人五把刀没有任何花巧的一齐劈斩,势若扑虎,力沉千钧!
蒙面女子动也不动,皓腕一抖宝剑弹个笔直,剑锋影影绰绰,幻化无定,如流星飞、如百花绽,点点剑芒漫天撒下,灿若星辰。
庞昱只觉得眼前一闪,连她收招的动作都没有看清,五名杀手全部倒地。
长剑,此时依然无血。
杀手头目大吃一惊,使个颜色阻住众人步伐,喝道:“好大胆子,郡王府行事你也敢插手,还不快快让开……”
“先来硬的,打不过再搬出小小赵允弼压人么。”蒙面女子凤眸一睇,眼中鄙弃十足,薄纱后的丹唇勾起一个讥嘲的笑。
“姑娘,赶紧跑吧,你小小一介百姓惹不起北海郡王的!”庞昱跳脚大喊,目的当然是火上浇油,窥准了蒙面女子个性高傲不把赵允弼放眼里,越这么说越激得她动手——赶紧动手杀吧,姊姊,二十几把刀子围着我的感觉不好受啊!
“哼,就凭他?”蒙面女子冷笑,足尖儿一点凭空跃起竟自七八丈高的树顶纵掠下来,摇曳多姿的身形在空中划出一道诱人曲线。
“杀了她!”杀手头目一声沉喝,大树左近七个人同时扑出,七柄雪亮长刀在空中翻飞,结成一片绵密刀阵,一看便知是训练有素的合击之法。
身姿曼妙的白色俪影眼看难逃,忽然反身振臂,扬起的宝剑在暗夜里划过一条极致优雅的美妙弧线,剑光凭空掠开,霎时宛如覆水奔流,一招居然分指七处!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庞昱没有看清,只见得双方身影交错而过,蒙面女子不知怎么地从刀阵中飘飞而出,纤足才一立定,叮叮当当七把刀一齐落地,七把刀的主人——就是围攻她的那些杀手先是木桩一般的立着,然后……
然后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从东边第一个开始顺序的、挨个的、一个扑一个全翻到在地,不要说惨叫连动一动都不可能。
七个人,瞬秒。
庞昱眼睛都看直了!
妈呀,这蒙面姑娘……
身材真叫一个好。
离他不到两米,是蒙面女子曼妙动人、纤侬合度,体态优美至难以形容的娇躯,双腿纤细、修长,使她有种鹤立鸡群的骄姿傲态,乌发浓鬟如瀑布般自由写意的倾泻而下,把皙白的肌肤衬得微透青络。
半阕明月刚好嵌在她脸庞所向的夜空中,把她沐浴在温柔无边的月色里,加倍衬得她腰如约素,体态美绝,怕不把传说中长居洛水中的美丽女神都给压下了去,一众杀手霎时被她旷绝当世的仙姿美态所震慑,差点忘了来这的目的。
“神仙姐姐!”庞昱心中一荡,差点脱口而出。
如果美女是王语嫣,他不介意当一回段誉,真的。
枯井底、污泥处,换成老子直接推倒了,急着出来干啥。
“并肩子上!”杀手头目一声大喝,庞昱才想起身处的危机状况。
无疑,蒙面女子是来救他滴,可是这个神仙姐姐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啊!
没见过那就不认识,不认识的话为什么要来救他。
庞昱很迷茫,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神仙姐姐看——知恩要图报,总得认出来是谁救了他日后才好偿还恩情啊。
漫天银辉倾洒下来,如水如幕,如梦如幻,使她看起来愈发像不食人间烟火的下凡仙子,遮蔽面孔冰绡薄纱中隐约透出一抹白皙肌色,说是羊脂白玉其实更胜瑞雪,细滑腴嫩处丝毫不逊于纺雪轻纱。
紧身的纯白夜行衣裹得她玲珑有致身段表露无遗,蜂腰酥胸、美臀的完美弧线姣美难言,尽管不露一丝裸亵却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勾魂魅力,撩人心魄已极,但同时又有种圣洁不可侵犯的气质,仿佛任人看上一眼都是罪过。
这本是相互矛盾的事情,偏偏同时出现她身上!
光是看,庞昱没有办法猜到突然出现救他一命的神仙姐姐是谁。
不过他自信只要摸上一把就会对美女有更很深的了解。
——如果以前见过,一定可以想起来。
“神仙姐姐,当心!”眼看着杀手们有了一拥而上的趋势,出于对救命恩人的关心,庞昱惊呼一声,扑过去奋不顾身的想替美女挡刀,脚下忽然一“滑”完全的失去平衡,张开两手直直地从后边抱过去。
神仙姐姐“嗤”的一哼,不知是窥破了他的不良居心还是根本不在乎周围数目众多的杀手,莲足轻点,踏在纷落满的柳条叶片之上。
庞昱只觉眼前白影一晃,神仙姐姐纤细美绝的俪影依稀还在前方身子却已擦着他肩膀掠过,衣裾飘飘仿佛化身虚无缥缈的云中仙子,裤腿下裸出一小截雪腻浑圆的脚踝,不沾染一丝俗世尘埃!鼻端同时嗅到一股桂花甜香,幽而不散,馨香袭人,似乎不久前还在某处闻过,偏却一时想不起来。
“救援”不成,庞昱大叹可惜——想他一个堂堂男子汉,英伟健壮,孔武有力,怎么能让一个姑娘、漂亮姑娘孤身应战呢!
杀手本来有三十名,除去神仙姐姐第一轮、第二轮、第三轮杀掉的十六个,现在还有十四人——不对,他数数这会又有三人倒在剑下!
神仙姐姐皓腕疾抖,宝剑“嗡”的绽出一片月华,薄如蝉翼的雪纱袖管松开稍许,露出来半截鹤颈般的修长藕臂,肤光如雪,嫩如新荔,肌滑犹似敷粉,曲线似水圆润,叫人不由自主的想像当他为她宽衣解带时会有怎样一种美妙感觉。
——当然,这是庞昱看到的。
而在一众杀手眼里,蒙面女子手挥舞宝剑时,展露的,只有杀机!
他们是训练有素的杀手,以多打少采用的策略当然围而歼之,可每每合围之势将成,蒙面女子总是化身飘羽,凌波微步一般的精妙轻功骤然发动,从刀光聚合之间一掠而出,伴随着三五人的轰然倒地。
杀手头目连连呼喝,指挥越来越少的手下疯狂进逼,蒙面女子先躲过左、中、右三把朴刀的劈斩,脚步腾挪变幻视重重包围如同无物,轻而易举地从前方压榨过来的掌风拳劲中脱出,闪跃之时挥剑又刺三人,中者血如泉涌,翻身便倒。
十一十九八七六五……眨眼工夫,攻向她的杀手只剩最后四人,散开半圈站着,一个个吓得目瞪口呆,不敢上前!
“杀了她,郡王重重有赏!”杀手头目连催几次,四人无一敢动。
“职升三级,一千贯!”喝令无用,杀手头目开出赏格,自己亦怒而拔剑,堆满细皱的眼角精光迸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四人发一声喊,各自使出看家底的本事一齐冲上。
蒙面女子淡淡轻笑,薄纱掩映的唇角勾起一抹半弧,透出闲雅自若,潇洒轻盈,使人赏心悦目的味儿,完全不把眼前的生死决战放在心上。四名杀手只觉眼前一花,蒙面女子已传阵而过,他们的凌厉招式竟半点拦截的作用都起不了。
擒贼先擒王,蒙面女子无疑抱着这个想法,要把杀手头目拿下,身影幻动、凭空转腾,瞬间欺近他身前两丈之地。
杀手头目早已胆寒,此番竟不敢挡,弃剑匆忙后退。
蒙面女子怎肯将他放过,娇叱一声,追迫更疾,一下子又拉近丈许。
九尺八三,两个人现在的距离,剑去剑长顶多只有六尺半,庞昱只道下一秒杀手头目就要人头落地,冷不丁的见他衣袍扬起,袖中迸出无数暗器精芒。
蒙面女子待要躲闪已是不急,其中一直袖箭赫然穿透胸膛!
楼中射手才正大喜,忽觉不妙。
射中蒙面女子的袖箭一声不响地投身而过,混没伤着她半点,反而同发射的其他暗器一道把赶回来打算前后夹击的最后四名杀手扎成了马蜂窝。
虚影,射中的竟是虚影!
虚影透散之际,杀手头目骤觉背脊刺寒,惊而转身,却只见一抹莹润细光架在劲中,寒意直透心脾!
杀手头目惊怒交迸,失声道:“你倒底……”一口气突然接不上,原来剑锋蕴含的劲气已自脖间经脉倾入,缓得半刻发作,顿时教他脸色泛青,吼间一口气没接上来,悠悠颤颤地倒了下去。
三十号杀手,两分钟,没有多一招,全是秒!
庞昱怔怔地看着,惊愕难以言喻。
高手,非常难得;美女,更加难得;既是高手又是美女的……不是难得不难得,而是一个时代——二十年三十年恐怕……都没有一个。
幸好,这个时代有,而且就在眼前!
哎呀妈呀,老子真有艳福。
“神仙姐姐,你真厉害,这许多的杀手都被你一下子全摆平啦。”他屁颠屁颠跑过去,两只放光,当然不是崇拜仰慕的那种而是任何男人看到美女的自然反应。
看着一脸谄媚的庞昱,神仙姐姐春山一般的黛眉动了动,却不说话。
她静静的立在一株大树下,风姿绰约,难画难描,皎洁的月光倾泻下来,把她向外的一面染得皎洁灿烂,向着庞昱的一边却阴没在暗黑里,明暗交融的月影无限强调了神仙姐姐完美的动人曲线,形成一幅如水佳人与温柔月色融浑为一的绝美画卷,直如月宫里的嫦娥般美丽动人。
我的天,这莫非真的是仙女下凡!美啊,真没啊,美的不像话了简直。
饶是庞昱见惯了美女,在这样的环境(不是对着屏幕)这样的氛围(不是在看片)下面对仙女一般的绝色佳人也霎时生出自惭形秽的感觉。
不过倒底是久“观”绝色,短暂的恍惚后他一下子就惊醒过来。
美女?美女活在世上的唯一价值不就是配英雄!
神仙姐姐,注定要被老子推滴!!!
“他们不是杀手,是郡王府的侍卫。”神仙姐姐别转娇躯,目光投向西北角若有所思,香泽微温的幽甜气息随着莲步漫出,嗅得庞昱胸臆一舒,浮想翩联。
“什……什么!郡王府!”他脸色骤变,惊骇出乎意料。
“神仙姐姐,救救我啊——”庞昱大叫一声,飞快的扑过去,一把抓向抓神仙姐姐袖子,“我一介家丁,无权无势,手无缚鸡之力,被赵允弼盯上哪里还有活路。姐姐、好姐姐,你是神仙下凡,菩萨心肠,好心救救我吧,求你啦。”
眼看被她抓个正着,神仙姐姐纤足微点,一晃之下竟已到了丈许之外,全身似有仙气氤氲,秀眉微微扬起,“不是已经救了你么,还求什么?”
庞昱大急,厚颜无耻的又挨过去:“这一次是救了,那下一次呢,下一次怎么办,难道又要劳烦姐姐从天上下来!”
这一句隐含的赞美神仙姐姐如何听不出,换成别的女子这时早忍不住笑了,她却像是一尊白玉雕成的塑像,神情没有任何波动,美眸静如止水。
“那你想怎样?”
“我想……姊姊不如留在我身边,每日保护我吧。”庞昱嘻嘻一笑,腆着脸皮挨过去道,“似我这等偏偏少年不但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还有几分豪迈洒脱之气,兼之身姿挺拔,伟岸魁梧……除了人中之龙,还有更好的称呼么!不是我吹牛,汴梁城里多少怀春少女每天央着求着把门的放她们进太师府就为见我一面,姊姊十二个时辰留在我身边,真的不枉您丽质天生风华绝代倾国倾城的仙姿佚貌,还有这身绝世好武功……”
神仙姐姐扫了他一眼,黛眉微微颦起。
庞昱立刻改口:“其实……唉,我是个实诚人,受了别人恩惠一定想着报答,姊姊你从淫贼——不,从杀手刀下把我救出,此恩此情庞昱无以为报,只有……哎,只有以身相许了!”羞耻是什么,四哥的字典里,没有!
“唰啦”地一声响,什么东西擦着庞昱头顶飞过去,身后一棵横腰粗的大树抖慌了两下,然后……一分为二!齐整的切口竟比锯子锯下来的断面还要光滑。
神仙姐姐清丽的瞳眸一下子变得冰冷,仿佛圣洁的雪莲被坚冰冻住,光是被她扫一眼心里便生出丝丝寒气。
不是吧,这……这就是传说中的贱……剑气!?
庞昱有一点点的惊讶,目光自然下移……
别骂、千万别骂!四哥是纯洁滴淫,这种龌龊事那是绝对不屑做滴。
哎呀妈呀,多好的一双手啊!
某人口水嘀嗒。
十指纤纤,修长嫩白,晶莹如玉的指甲瓣儿透着一层淡淡的、粉酥酥的橘红,不用来弄琴操筝简直暴殄天物!当然捧箫吹抚那更好!!!可是现在用来挥剑,出手还这么狠毒,秒杀三十号人不说还隔着空光用剑气把大树切了!
“姊姊,你怎么能这样,人家一棵参天古木好不容易才从小芽儿长起来,被你阉……被你斩了,这是污染环境破坏生态啊懂不懂?唉,唉,要是砸到小朋友呢,怎么办?就算没有砸到小朋友,砸到那些花花草草也是不对的呀!神仙姐姐望着他,面色如水,眉宇间却已有一分薄薄的愠色:“姊姊这两个字,不是你能叫的。”
“那是那是。”庞昱竟然主动认错。
“姊姊告诉我名字吧,这样称呼起来就方便了。”
神仙姐姐出人意料的没给他一剑,淡淡道:“不必,我们没有机会再见了。”
“为什么呢,这是为什么呢?”庞昱很激动,猛地冲到她面前,一副懵懂少年被欺骗了的哀怨表情。
神仙姐姐玉容静如止水,不见任何波动的注视他半晌,冷冰冰地扔出一句:“以后会有人保护你。”秀发迎着夜风飘飞,自由写意,轻盈洒脱,美得不可方物,其美态仙姿真的只有“超凡脱俗”四个字能形容其万一。
庞昱真恨不得过去抱一把,但是理智告诉他这样做99.99999%会变得比大树更惨(比如……太监),咳嗽两声,恢复一派正人君子的形象,张口便问,“什么人?也是姊姊这样的绝世大美女么?”
神仙姐姐没有应她,仙踪乍然飘起。
庞昱反应过来时眼前佳人已经不见,只看见月明星稀的夜空中划过一道银线,“嗡——”随着衣袂飘拂的声响横过长天,后头拖着一条淡而狭长的白光,彷佛流星一般,倏忽横过几十丈的空间在远方缩成一点莹白。
额滴亲娘哎,这这这……这是人么?还是天外飞仙!?
庞昱看得眼睛都直了。
虽然他心里清楚,神仙姐姐不可能真是神仙,但是凡胎又怎能有这般凌空飞渡、千里一瞬的纵掠本领!
唉,果然亲自不摸上一把就没法弄清楚么。
庞昱挠挠头,地想。
啊呸,管你是人是神,老子看上了就要推!!!
“保护你的人,在囚——车——里——”神仙姐姐的声音远远传来,在静寂的夜空里不断回荡,抬头再看连那一点莹白都已消失不见。
啥玩意,囚车!?
庞昱愣在原地。